风月。

亚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，对梅林有了奇怪的欲望，这渴望日渐强烈，且只对梅林一人。

他第一次发现这种欲望是看见梅林和一个女仆说话。他们不知在说些什么，梅林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，笑得眉眼弯弯，修长的手指随着他们聊天而摆动，时不时做出些手势。温暖的阳光从橱窗落进来，如同碎裂金箔，恰好洒在他黑色的发。梅林不知道说了什么，清秀的女仆似乎被他逗笑了，伸出手掩着唇，肩膀轻微抖动，梅林站在她身前，跟着一同笑起来。亚瑟站在走廊另一侧，明暗交界处的阴影让他的金发似乎蒙上些看不透彻的雾。他抱着手臂，冷眼旁观他们说笑，没来由一股无名火悄然在他胸口燃起，亚瑟克制住想把他拉回身边的冲动，决定用另一种方式达成目的。“Merlin！”亚瑟清清嗓子，冲走廊那头的梅林大喊。梅林转过头看了他一眼，女仆也转过来，向他行了个礼。梅林朝亚瑟点点头示意自己听见了，随即又转回去，似是无奈的向那位女仆解释些什么。亚瑟看着他就这么敷衍过去，焦躁感又一次翻上来，他不耐地踢踢地板，第二次大喊起来：“Merlin！！”也许是语气里的怒意已经太过明显，梅林匆忙向女仆道别，转过头往亚瑟身边而来，在明亮阳光里穿行而过。“什么事？”梅林走到亚瑟身前不足一米的地方，脸上是亚瑟熟悉的傻笑。梅林站的地方正好有光落进来，他笑着看向亚瑟，阳光在浅蓝的眸子里如水色流转，恍惚间，亚瑟觉得好像跌进了他眼里的海，胸口的无名火就这么被这水色悄无声息的熄灭。

这就对了。

你只要一直看着我就好了。

他好像听见有个声音在轻笑。

“亚瑟？”梅林疑惑的声音将亚瑟从莫名的失神里拉出来。亚瑟醒醒神，这才发现梅林用有几分担忧的目光看着他，看他一直不说话，梅林似乎不太放心，他走近一步，伸手拽住亚瑟的袖口，仔仔细细地端详亚瑟的神态。亚瑟晃晃脑袋，把自己从奇怪的情绪里扯出来，故作嫌弃地弹了梅林一个脑崩：“没想到你也会有女朋友。”梅林捂住额头，惊讶地用他琥珀似的眼睛瞪着亚瑟，连连摇头：“什么？不不不，你误会了，亚瑟。我们只是在讨论高汶，你知道的，女孩子们都喜欢他。”梅林耸耸肩，朝亚瑟摇头晃脑地笑：“这不难理解，毕竟他长得帅，而且行事风格也是女孩儿们喜欢的那一套。”亚瑟挑挑眉，看他兴奋的样子，伸出手揽住梅林的肩，偏过头，停在几乎能吻上去的距离：“你呢？”深蓝的眼望进梅林浅蓝的眸，有些东西被亚瑟深深隐藏在戏谑目光之后。梅林微微皱着眉，露出不解的神色，不自觉往亚瑟反方向缩缩脖子：“我？我又不是女孩子，亚瑟。”“嗯，这一点可真是非常显而易见。”梅林不满地冲他翻个白眼，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亚瑟，进房间忙活去了。亚瑟站在原地，阳光投下的大片阴影印在他手边。他看着梅林走来走去的背影，忽然出声：“Merlin. ”梅林闻声转头看他，浅蓝眸子流动着明媚水色，直直落进亚瑟心底。

你只能看着我。

微弱的声音在亚瑟脑海里浮现。

那是塞壬的歌声，危险里裹挟诱惑。

第二次，是看着兰斯在熙攘人群里，与梅林相视一笑。宴会总是觥筹交错，善于歌唱的莉迪亚夫人嗓音如同出谷黄鹂。梅林在宴会上四处走着，随时准备为客人们奉上最好的服务，谁让他是国王唯一的贴身男仆呢。亚瑟看着忙碌的梅林，胸口似乎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填的满满当当。当梅林向他投来抱怨的眼神时，亚瑟毫不掩饰地对他绽开一个得意笑容，梅林抿抿唇，相当不满鼓起脸颊对他微微摇头。忽然兰斯出现在梅林身后，朝梅林温和地说了些什么，俊美的脸上是一贯的温柔。梅林似乎在对兰斯埋怨酒壶太沉，因为兰斯很快接过他手中那个银质酒壶，顺手塞了个红苹果给他。梅林接过那个苹果小小咬一口，甘甜苹果握在梅林雪白纤长的指间，印在猩红果皮上的双唇如花瓣饱满莹润，一闪而过的嫩粉舌尖舔过果皮，又瞬间隐回白齿之后，汁液挂在他嫣红的唇，湿漉漉的微微反光。似乎不太习惯唇上太过湿润，梅林伸出手指，轻轻在唇上拂过，柔软唇瓣顺着那白皙指尖，微微陷进去一点，又很快温软回弹。亚瑟双手交握撑在桌上，轻轻摸着唇，看着梅林不自知的动作，不自觉亲吻着自己手指。梅林对柔和看着他的兰斯感激地笑笑，嘴唇动了几下，亚瑟仔仔细细地辨认，看出了自己的名字，他大概又是在向兰斯抱怨自己欺负他了。亚瑟挑眉往椅背一靠，手肘放在扶手之上，竖起食指撑在脸颊，盯着梅林翻动的嘴，无意识抚摸自己下唇。兰斯看起来有些无奈，安抚地拍拍梅林的肩，似乎在说些什么安慰他，梅林一下子笑起来，向王座上的亚瑟看来。他的唇温软盈润，绽开天真纯粹的笑颜，嘴角上扬出俏皮弧度，露出整洁的白色牙齿，刚刚一闪即逝的粉红舌尖在齿后忽隐忽现。永远湿润的蓝眸眼波万千，掩映华丽灯火，弯成月牙的形状，笑意里仿若藏着浓郁月光，直直看向亚瑟。只一眼，亚瑟便认定，世间所有良辰美景，都不如这双眼睛，这样动人心弦。

你只要对我笑就好了。

那微弱的声音大了些，听起来有点耳熟。

很快，梅林就撤回了目光，兰斯重新夺走了梅林的注意力。他拍拍梅林的肩，递给梅林一个高脚酒杯，抬抬下巴示意他试试喝酒。梅林惊了一瞬，像只受惊的兔子竖起长长的耳朵。他朝兰斯摇摇头，摆着手拒绝，结果高汶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，站在梅林旁边，很“高汶”地笑起来，连带着招来了帕西瓦尔和莱昂。亚瑟的骑士们似乎也承袭了君主喜欢欺负梅林的爱好，纤瘦的梅林被精壮的骑士们围在正中，局促地笑起来，左支右绌地躲闪他们伸过来的酒杯。忽然他想起什么，抬眸望向王座上的亚瑟，湿漉漉的蓝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，无声地向亚瑟求助。

这就对了。

亚瑟掩着唇藏住嘴角笑容，咳一声，恰好这时莉迪亚夫人一曲歌毕，他端着酒杯站起来，大声说着“敬莉迪亚夫人”，宾客和骑士们连忙跟着向受宠若惊的莉迪亚夫人举起手中酒杯。亚瑟朝梅林眨眨眼，梅林立刻溜出骑士们的包围圈，来到亚瑟身边。他弯下腰，凑近亚瑟耳边，小声道谢，带笑的声音里是全然的信赖：“谢谢，亚瑟。”温热呼吸落在皮肤之上，亲昵熨帖。依赖的低声气音唤出名讳，让亚瑟心底某处不知名的地方耸动一下，溢出逐渐弥漫的深色欲望。

你只能对我笑。

你只能依赖我。

危险的熟悉声音，细细诉说着甜美的渴望。

第三次，是友国王子，想要带走梅林。亚瑟如从前无数次一样，带着梅林站在王宫长阶前，迎接远道而来的尊贵客人们。鉴于这位国王只有一个儿子而没有公主，因此比起别的国王亚瑟倒是对这位友邦的态度要更为真诚一些。礼节性地问好后，国王微微侧身，让出身后的儿子——维纳尔王子。维纳尔与亚瑟年纪相仿，外貌也有些相似，他们都有一头耀眼的金发。维纳尔保持着得体的笑容，与亚瑟握手，碧绿的眼睛有着强烈的亲和力。寒暄过后，亚瑟拉过站在斜后方的梅林，大方告诉客人们如有需要，可以直接让梅林去做。对亚瑟的压迫早就习以为常的梅林对尊贵的客人们微微鞠躬，抬起头，对看起来更具亲和力的维纳尔露出他标志性的单纯笑容。维纳尔似乎被这笑容击中了，他湖绿的眼睛定定看着梅林，一时间竟忘了对他点头致意，直到国王轻轻拍他一下，他才反应过来，连忙对梅林歉意地笑。亚瑟没有忽略维纳尔对梅林那一瞬间的出神，他自然地抚上梅林后颈，侧头看了眼梅林在阳光下翻飞的睫毛，向维纳尔介绍：“这是我的，贴身男仆。”梅林不太舒服地缩缩脖子，试图脱开亚瑟在他后颈处的手。维纳尔绅士地笑着，朝梅林伸出手，声音低沉优雅：“我是维纳尔，梅林。”王子的友好让梅林愣了一下，随即真正开心地笑起来，眉眼弯弯地握住他晃了晃：“我是梅林，维纳尔王子，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我。”亚瑟看着那双交叠的手，下意识加重捏着梅林后颈的力度，换来梅林轻微的嘶声和不满的瞪视。

你只能是我的。

那声音低低呢喃，听起来无比熟悉。

“维纳尔真是我见过最像王子的王子了。”梅林欢快的声音在亚瑟卧室里回荡。亚瑟手上的动作顿了顿，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墨点落在纸张之上：“你很喜欢他？”梅林整理着床铺，回答的很快，似乎完全不需要思考：“是啊，他是个很好的人。”呲一声，羽毛笔在纸上划出难看的墨迹，他微微皱眉，捏起纸张，被划开的黑色裂口处墨水尚未干透，在烛光下慢慢无声蔓延。亚瑟将纸张揉成一团捏在掌心，幽蓝的眼看着在床边忙活的梅林，低沉声音里潜藏模糊不清的情绪：“那你要跟他走吗？他今天下午来问我能不能带你去他的国家做客。”“什么？”梅林转过脸震惊地看着他，脸上的笑看起来很是开心：“虽然我挺想去看看的。但是不了，如果我不在的话大概皇家菜头能把裤子当衣服穿吧。”他笑着摇摇头，顺便调侃了一句亚瑟的生活自理能力，继续手上为亚瑟装枕头的动作。

这就对了。

亚瑟看着梅林，无声扬起嘴角。

梅林的腿笔直修长，却不是那种看起来无比脆弱的瘦。像鹿的四肢，匀称有力，线条优美。亚瑟会做些光怪陆离的梦，那些艳甜的梦里有梅林带上红意的朦胧泪眼，遍布咬痕的白皙脖颈，略微红肿的柔软双唇，还有这双修长优美的腿——细嫩的大腿内侧还有鲜艳红痕。

偶尔，还有锁在他纤细手腕的黑色锁链，映衬他白皙皮肤上的微红痕迹。随着动作起伏，碰撞出金属清脆的叮呤，混杂梅林细弱的轻吟和喘息，交织着印入亚瑟脑海，满足某处难以言喻的渴望。

亚瑟微笑着，深蓝双眼翻涌着看不见的骇浪，将手中纸团扔进劈啪作响的炉火。

黑色欲望如同舔上纸张的火舌，悄无声息将它燃烧殆尽。

你只能是我的。

他听见自己轻声说着，拥抱心底甜美的扭曲渴望。

亚瑟在阴影中低笑，梅林站在阳光下，那双眼波流转的眸子充满信赖地看着他，花瓣似的唇弯弯笑起来，在光芒中绽开亚瑟熟知的天真笑颜，带着些微凉意的风掠过他柔软的发。亚瑟轻笑一声，紧紧锁定着他，嘴角扬起一如往常的弧度，许多东西飞速隐入深蓝眼底，他朝梅林招招手，示意梅林到他身边来。梅林不满地看他一眼，微微偏过头笑着，一步步向阴影下的亚瑟走去，明媚阳光渐渐被遗落在他身后。

亚瑟笑起来，金色的发遮住他深蓝的眼，影子随着动作在脚底晃动，如同深潭。

The hunting is begin.

End.

续篇Cage ，从小黑屋放出来了，戳它直达。

玩一下黑瑟。

其实也没有很黑.....